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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百年的西域地理研究，历史地理学界基本上把历史上的著名地点探究得差不多了，现在的西域地理研究只能沿着前辈的路径进行查漏补缺，目前学界对于唐代玉门关原址的研究，虽然如火如荼，但是其原址之所在莫衷一是，针对这一情况，笔者将在本文中探究唐初玉门关的真正位置，不再赘言，直入主题。

玄奘法师西行路线瓜州段三种路径假想图

图源：王乃昂《唐玉门关地望新探――基于历史文献与考古遗存互证》

首先，需要臧否一下学界目前的几大观点：

马圈古城遗址与锁阳城遗址

李正宇主张“马圈古城遗址说”。桥子乡马圈遗址在唐瓜州城（今甘肃瓜州县锁阳城遗址）西北约12公里（约合26唐里）处，如果从此处渡河（古称冥水，今芦草河），还需要再渡过疏勒河，很显然，并不符合玄奘法师西行之记载――“从此北行五十余里，有瓠??河，下广上狭。驱马而过。法师既渡而喜。......经八十余里见第一烽。”从瓜州城至瓠??河有50多唐里（约合今50里左右），渡过瓠??河之后再未遇见任何河流。

双塔堡遗址与锁阳城遗址

陶保廉、阎文儒、向达、李并成等主张“双塔堡遗址说”。双塔堡遗址（今瓜州县双塔村北）在上世纪修建双塔堡水库时没入水中，位于唐瓜州城（今甘肃瓜州县锁阳城遗址）北约72里（约合80唐里）处。一方面，方位不对，玉门关应该在唐瓜州城西北，而不是双塔堡所在的东北方向；另一方面，里程数不对，唐瓜州城距离双塔堡约80唐里，并不符合玄奘法师“从此北行五十余里，有瓠??河，下广上狭。”之记载――从瓜州城至瓠??河有50多唐里（约合今50里左右）。

小宛古城遗址与锁阳城遗址

严耕望、侯杨方主张的“小宛古城遗址说”。前者主张玉门关位于唐瓜州城西北50余里葫芦河（今疏勒河）畔，后者经过实地考察确定“小宛古城遗址”是唐代的“玉门关”，实际上根据《太平寰宇记》“瓜州晋昌县”条记载：“白水，有昆仑障在其阳。““宜禾故城，汉宜禾都尉所居，城在县西北界。”“常乐县，本汉广至县地……魏分广至置宜禾县。”小宛古城遗址位于唐瓜州城西北的晋昌县[1]与常乐县交界处，[2]且地处白水以北，它实际上就是汉代宜禾都尉、曹魏会稽郡的治所――昆仑障。[3]

六工古城遗址与锁阳城遗址

六工古城遗址

王乃昂主张的“六工古城遗址说”。通过碳十四测年法对于瓜州县境内古城建造时间的断代以及历代对外战争史的研究，并综合瓜州前往伊州、沙州的古驿道路线，确定六工古城遗址就是唐代玉门关的原址。

其他诸如“踏实古城（今瓜州县破城子遗址）说”，“唐瓜州（锁阳城遗址）外廓城说”过于荒诞不经，兹不赘言。我比较认同王乃昂的说法，即使他在《唐玉门关地望新探――基于历史文献与考古遗存互证》中很扯淡地提到玄奘法师绕道近30公里前往榆林窟礼佛。

为何六工古城东北小城是唐代玉门关？乃昼伏夜行遂至瓜州。时刺史独孤达闻法师至甚欢。供事殷厚。法师因访西路。或有报云。从此北行五十余里。有瓠??河下广上狭。洄波甚急深不可渡。上置玉门关路必由之，即西境之襟喉也。关外西北又有五烽候望者居之。各相去百里。中无水草。五烽之外即莫贺延碛伊吾国境。......与少胡夜发。三更许到河遥见玉关。去关上流十里许。两岸可阔丈余。傍有胡桐树丛。胡乃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法师既渡而喜。......经八十余里见第一烽。――《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唐瓜州城（锁阳城遗址）到各古城遗址的距离

六工古城遗址

《元和郡县图志》载“玉门关，在（瓜州晋昌）县东二十步”，[4]晋昌县东20步与玄奘法师口述的瓜州、瓠??河之间距离50唐里[5]相悖，此处文字应是抄写之误，大概率是串行了，应放在“常乐县”条下，如此便可解释通了，六工古城遗址的东北小城应该是唐代玉门关。再加上玉门关应该在唐瓜州城的西北方向，因此，符合方向与距离的遗址只有破城子遗址和六工古城遗址可选，但是破城子附近的榆林河并无叫做葫芦河（瓠芦河）的古称，而疏勒河与葫芦河（瓠芦河）读音近似，且前者的古称为窟窿河、布隆吉河，毫无疑问，唐玄奘法师涉渡的瓠芦河应该是今天的疏勒河南支。

从交通区位看唐代玉门关阿斯塔那509号墓所出《唐开元二十年(732)瓜州给西州百姓游击将军石染典过所》载石染典“三月十九日，悬泉守捉官高宾勘西过。三月十九日，常乐守捉官果毅孟进勘西过。三月廿日，苦水守捉押官辛五用勘西过。三月廿一日，盐池戍守捉押官健儿吕楚跬勘过。”

1965年敦煌莫高窟所出《唐天宝七载(748) 敦煌郡给某人残过所》载某人“六月二日，东亭守捉健儿王显(?) 逸勘过。六月三日，苦水守捉健儿[徐]□□□。六月四日，常乐勘过，守捉宫索(?) 怀。六月五日，悬泉勘过，守捉官镇将靳崇信。六月八日，晋昌郡。”

唐代瓜沙古驿道示意图

由引文可见，从瓜州至沙州，悬泉、常乐、苦水是必经之路。悬泉并非今天敦煌境内的悬泉置（悬泉驿），而是位于今瓜州县锁阳城镇常乐村的破城子遗址（原名踏实古城），它本是汉代广至县治所，后来废置，成为唐代的常乐县悬泉镇。

敦煌遗书P. 2005《沙州都督府图经卷第三》记载从瓜州常乐县到伊州的“伊吾道”，“总置十驿”如“新井、显明、乌山驿”及“双泉驿”、“第五驿”、“冷泉驿”、“胡桐驿”等，其中七驿的位置里程记载较为详细。

瓜沙古驿道手绘示意图

从瓜州到伊州的唐代驿道路线为：瓜州（锁阳城）-悬泉镇（破城子）-常乐县（六工古城）-新井-广显-乌山-双泉-第五-冷泉-胡桐-赤崖-（格子烟墩-大泉湾）-伊州。对比瓜沙古驿道与瓜伊古驿道，我们不难看出唐代常乐县属于必经之地，而前文提到的唐玉门关为常乐县东小城实属应有之义――地处东西交通之要冲，设置玉门关再合适不过了。玄奘法师也说过“上置玉门关路必由之，即西境之襟喉也。”，玉门关正好处于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诚如斯言。

玄奘法师从何处过河？

玄奘法师瓜州段西行路线图

玄奘法师西行路线肯定不是直接正北渡河，肯定是沿着唐代瓜沙或者瓜伊古驿道的路线西行，虽然是偷渡行为，但是出了瓜州城之后，没有遇到任何盘查，说明当时的悬泉镇守捉、玉门关镇守人员确实缺乏夜间巡逻。

三更许到河遥见玉关。去关上流十里许。两岸可阔丈余。傍有胡桐树丛。胡乃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法师既渡而喜。......经八十余里见第一烽。――《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玄奘法师偷渡处位置示意图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载，玄奘法师“三更许到河遥见玉关，去关上流十里许。”，意味着他是从六工古城遗址东约10唐里（约合今10里）处偷渡过河的，那么玄奘法师偷渡地点就位于今瓜州县杨家庄-下罗圈沟-南岔镇一线。

总结

唐代玉门关实际上就是现在的瓜州县六工古城遗址东北小城，而玄奘法师偷渡地点就位于今瓜州县杨家庄-下罗圈沟-南岔镇一线。

参考^《旧唐书》卷40《地理志》云：“瓜州，下都督府，隋敦煌郡之常乐县。武德五年置瓜州，仍立总管府，管西、沙、肃三州。八年罢都督，贞观中复为都督府。天宝元年为晋昌郡。乾元元年复为瓜州。”^据史料记载，清雍正元年(1723)置安西镇于布隆吉尔城，雍正六年(1728)西移安西镇于今安西县城北1.5公里处的安西老城。安西镇“东至小宛七十里”，双塔堡“西界至小宛，连接安西界”。双塔堡遗址位于今瓜州县布隆吉乡双塔村北侧1000米处，现已被淹没于双塔水库底部。今小宛所在地即为古安西镇与双塔堡的交界处，此石界碑在瓜州属第一次被发现，它的出现进一步证实了史料记载内容，对研究清代瓜州历史文化及行政区域设定具有重要价值。 https://www.chinanews.com/sh/2014/04-23/6096275.shtml^昆仑障是西汉在疏勒河下游地区因湖泽设置的军事屏障。《汉书・地理志》“敦煌郡广至县下”记载：“宜禾都尉治昆仑障。莽日广桓。”王莽改地名都是寓意广大，这里就是指宜禾都尉所在地方很大。汉代广至县治所在今天的瓜州锁阳镇一带，《后汉书・盖勋传》记载：“盖勋字元固，敦煌广至人也。”李贤注曰：“广至，县名，故城在今瓜州常乐县东，今谓之县泉堡是也。”悬泉即瓜州锁阳镇破城子，也就是汉广至县。瓜州常乐县，位于今瓜州县西南六工故城，常乐东是常乐南山，即今截山子，而悬泉镇就位于常乐南山南，也就是位置常乐县东部方向。常乐县由汉宜禾都尉改置而来。《后汉书・西域传》记载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张趟上书陈三策：“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钞。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李贤注曰：“《前书》敦煌郡广至县有昆仑障也，宜禾都尉居也。广至故城在今瓜州常乐县东。”汉宜禾都尉既是屯田官又是军事建制，主要经营伊吾、蒲类海一带的北匈奴和居住在天山北麓的车师后部等。两汉以后随着匈奴势力的减弱，威胁消除，就改宜禾都尉为宜禾县。《晋书・地理志》记载西晋初年敦煌郡管辖的有宜禾县、伊吾县等，就是将原来宜禾都尉屯田区一分为二，南部设置宜禾县，北部设置伊吾县。伊吾县治所在唐乌山驿一带。“元康五年，惠帝分敦煌郡之宜禾、伊吾、冥安、深泉、广至等五县，分酒泉之沙头，又别立会稽、新乡，凡八县为晋昌郡。”宜禾、伊吾是晋昌郡最西部的两个县。《元和郡县图志》卷四十瓜州条记载：常乐县，中下，东至州一百一十五里。本汉广至县地，属敦煌郡。魏分广至置宜禾县，后魏明帝改置常乐郡。隋于此置常乐镇，武德五年置常乐县也。^瓜州，晋昌。下府。开元户。 本汉酒泉郡，元鼎六年分酒泉置敦煌郡，今州即酒泉、敦煌二郡之地。晋惠帝又分二郡置晋昌郡，周武帝改为永兴郡。隋开皇三年罢郡，置瓜州。按隋瓜州，即今沙州也。大业三年改瓜州为敦煌，武德五年改瓜州，别于晋昌置瓜州。地出美瓜，故取名焉。 狐食其瓜，不见首尾。大历十一年陷于西蕃。 州境：东西三百九十三里。南北六百八十四里。 八到：东南至上都三千四百里。东南至东都四千二百六十里。东南至肃州四百八十里。西至沙州三百里。南至大雪山二百四十里。 贡、赋：开元贡：草鼓子，吉莫皮。 管县二：晋昌，常乐。 晋昌县，中下。郭下。本汉冥安县，属敦煌郡，因县界冥水为名也。晋元康中改属晋昌郡，周武帝省入凉兴郡。隋开皇四年改为常乐县，属瓜州，武德七年为晋昌县。 雪山，在县南一百六十里。积雪复不消。东南九十里，南连吐谷浑界。 冥水，自吐谷浑界流入大泽，东西二百六十里，南北六十里。丰水草，宜畜牧。 玉门关，在县东二十步。 合河戍，在县东北八十里，在州西二百步。盖神龙元年置也。 常乐县，中下。东至州一百一十五里。本汉广至县地，属敦煌郡。魏分广至置宜禾县，后魏明帝改置常乐郡。隋于此置常乐镇，武德五年置常乐县也。――《元和郡县图志》^乃昼伏夜行遂至瓜州。时刺史独孤达闻法师至甚欢。供事殷厚。法师因访西路。或有报云。从此北行五十余里。有瓠??河下广上狭。洄波甚急深不可渡。上置玉门关路必由之。即西境之襟喉也。关外西北又有五烽候望者居之。各相去百里。中无水草。五烽之外即莫贺延碛伊吾国境。......与少胡夜发。三更许到河遥见玉关。去关上流十里许。两岸可阔丈余。傍有胡桐树丛。胡乃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法师既渡而喜。......经八十余里见第一烽。恐候者见乃隐伏沙沟。至夜方发。到烽西见水下饮。......自送至十余里。云师从此路径向第四烽。彼人亦有善心。又是弟子骨肉。姓王名伯陇。至彼可言弟子遣师来。泣拜而别。既去夜到第四烽。恐为留难欲默取水而过。至水未下间飞箭已至。还如前报。即急向之。彼亦下来入烽。烽官相问。答欲往天竺路由于此。第一烽王祥校尉故遣相过。彼闻欢喜留宿。更施大皮囊及马麦。相送云。师不须向第五烽。彼人疏率恐生异图。可于此去百里许。有野马泉。更取水。从是已去。即莫贺延碛长八百余里。古曰沙河。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于是旋辔专念观音西北而进。是时四顾茫然人鸟俱绝。夜则妖魑举火烂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如时雨。虽遇如是心无所惧。但苦水尽渴不能前。是时四夜五日无一v沾喉口腹干鳌......法师惊寤进发行可十里。马忽异路制之不回。经数里忽见青草数亩。下马恣食。去草十步欲回转。又到一池水。甘澄镜澈。即而就饮。身命重全人马俱得苏息。计此应非旧水草。固是菩萨慈悲为生。其至诚通神皆此类也。即就草池一日停息。后日盛水取草进发。更经两日方出流沙到伊吾矣。此等危难百千不能备序。既至伊吾止一寺。寺有汉僧三人。中有一老者。衣不及带。跣足出迎。抱法师哭哀号鲠咽不能已已言。岂期今日重见乡人。法师亦对之伤泣。――《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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